第11节

    怀玉嘉那会儿，她才刚进李家，出于小心谨慎的本性，虽然嘴特别淡，就是想吃点味道重的，却也不敢说。况且那会儿老婆子刚刚因为自己怀孕，对她态度好了那么一点儿，她也不敢再说自己想吃什么。即使李成林问起，也说自己一切都好，没什么特别想吃的，生怕老婆子因为这个对她再生不喜。而且那个时候做为长孙的阿福还小，老婆子还心肝肉地天天叫着，也没空管怀孕的孙氏。而玉嘉也因为这样，生下来时很是瘦小，好在底子还好，玉嘉很少生病。
    而现在，她还是说自己没什么想吃的，却是这个孩子真的省心，不闹腾！就是因为这样，要不是她去看大夫，还不知道自己怀上了呢。想到自己本是去问这几年总是怀不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的，结果大夫却是满脸笑意的告诉她自己有了身孕，孙氏又忍不住轻轻勾起了嘴角，但愿这一胎是个儿子……
    这边的夏氏一听老婆子前后说的话，就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嘴里叫着乖孙心肝，真用到了她两个银钱了就骂这个打那个了，就是这样没用她的钱，她也还要怪她们这些媳妇大手大脚，嘁！
    夏氏面上却什么也没表露，自顾自回了自己屋。
    孙氏要真是生了儿子倒好了，她可是知道这个弟妹不是个软面团，能任由老婆子搓圆捏扁，之前一家子看着安安生生，不过是孙氏没儿子又是寡妇再嫁，不敢生事罢了。
    夏氏想，若是孙氏真的生了儿子，那干的第一件事情，大概就是分家。
    你想想看，这一大家子住在一起，其他的都不说，反正做事情到哪里都要做，就是这个老婆子，一天到晚的大骂小挑的，哪个能受得了！
    以前这老.二就是孙氏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孙氏生了儿子，那就没有顾忌了，肯定怂恿着老.二分家。
    呵呵，不知道老婆子到时候又是什么嘴脸？
    想着，夏氏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然后她又皱了皱眉，就算是孙氏要闹分家又怎样？自己不还得跟老婆子一起过？有什么关系？
    真是！没劲透了!
    夏氏怏怏地坐在床边上，发起了怔。
    李小荷轻轻将夏氏的门推开一道缝，见她两眼无焦点地看着前方，愣愣的在发怔。李小荷看了看身后，院子里没人，都在堂屋说笑着，就轻轻将门推得更开，然后小心进了门，又将门关上插好。
    夏氏不知道在想什么，李小荷就这样进来了，她也什么反应都没有。
    李小荷走到夏氏身边，小声叫了声“娘!”
    夏氏没反应。
    “娘！”李小荷提高了声音，又推了推夏氏的手臂。
    “干什么呢？你吓我一跳！”夏氏终于回过神了，还责怪起李小荷来。
    “娘，是你在干什么好不好？我就这么进来你都没看见？喊你你也不答应我！”李小荷道。
    “哦，娘在想事情呢，没注意！这是什么？”夏氏还有点心不在焉的，见李小荷拿出一大把竹片，随意地问道。
    这竹片上就是李小荷写的《开火锅店需要做的事情》。现在她拿来增加说服力来了，“娘，你自己看啊！”
    谁知，夏氏却说道：“娘又不识字，看什么看？”
    呃，原来夏氏不识字啊。
    夏氏翻了翻这些竹片，问：“这都是你写的啊？”
    “是啊！都是我写的！”李小荷道。要不自己念给夏氏听好了。
    “哎哟，我们小荷就是聪明，这就会写这么多字了。我看这长大了也能当个女秀才呢！”夏氏不知道想到什么了，现在已经不是发怔那会儿的样子了，搂过李小荷，高兴的笑道。
    李小荷不知道她说的这个女秀才是什么，问道：“娘，我能去考女秀才吗？”
    夏氏听了她的话笑起来，“女儿家家哪里能考秀才？这秀才是男子才能考的！”
    “那你刚刚还说我长大了能当女秀才？”李小荷不解。
    “能写字、会看书不就是女秀才了吗？”夏氏笑吟吟道。
    李小荷撇了撇嘴，还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情况呢，原来就是一个好听的名头而已。
    “以前啊，你外婆那边就有一个女秀才。她爹啊，可是真正的秀才，姓黄。她跟着这样的爹爹，是从小就识文断字，又能作诗写词……黄秀才虽然有秀才功名，但是热心乡里，有人要写个信，写个对子来找他的，他都是非常热心地帮忙……有时候黄秀才不在家，他女儿就代父帮忙，村里人可敬佩她们家呢……听说后来这个女秀才还生了个举人老爷出来……你看，这女秀才厉害不厉害！”
    第20章
    李小荷听夏氏说了半天的“女秀才”，差点忘了自己来找夏氏的目的了，刚想跟夏氏说呢，夏氏已问道：“你爷爷不是在教阿福认字写字吗，他学得好不好？”
    “还好吧，家里就只有一本《千字文》，阿福都会背了。不过他还默不全呢，有些字太复杂了。”李小荷笑嘻嘻地道。
    夏氏皱了皱眉：“你都会了他怎么还默不全？你怎么不看着你弟弟，让他多费点功夫？阿福现在在哪儿呢？把他喊过来。”说着夏氏就要出门去。
    “娘娘娘，”李小荷赶紧拦住，“娘，你不要急在这一时嘛！你都不问问我找你干嘛的？”
    “他今年可是七岁了，哪里能像小时候那样总是惯着？”夏氏被李小荷拉住，烦躁地坐在床边上，皱着眉，看着李小荷，问道：“你说说看你找我干嘛的？”
    李小荷朝夏氏露出一个稍安勿躁的笑，惹得夏氏一个栗子，她才“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又清了清喉咙，拿起一片竹片，装腔作势地念道：“开火锅店需要做的事情……”
    夏氏听着听着，渐渐和缓了面部表情，然后一边听，一边沉思了起来。等到李小荷念完了，她想了一会儿，才问道：“你说的这个火锅是什么东西？”
    “就是下面烧着火，上面放个锅煮底料，配上各种菜，涮着吃。”李小荷道，见夏氏没说话，她又笑嘻嘻地道：“我准备先弄一次给你们吃，你先吃吃这个好不好，然后我们再说这个店怎么开呗。”
    “不要嬉皮笑脸的，哪个女孩子像你这样？笑不露齿，抿着嘴，这样知道不？”夏氏见她这样子，皱着眉斥了两句。
    李小荷赶紧收起笑脸，站起来，学着以前电视里面看来的女子，福了福，细声道：“是，女儿知道了！”
    惹得夏氏没绷住，又笑了起来。
    见夏氏笑起来，李小荷也不装了，跟着笑起来。
    好一会儿，母女两个才停下，夏氏道：“你别忙弄这个火锅，看着阿福好好把字都认认是正经！”
    “娘，阿福识字又不跟这个开火锅店的事情冲突，而且阿福很聪明，也很听话，根本就不需要我看着。”在李小荷看来，阿福才七岁，但是已经认识并且会写很多字，已经很不错了，没有必要把他逼得太紧，小孩子还是应该玩乐就好了。
    夏氏却无奈地笑叹了口气，见李小荷面露不解，她才小声说道：“你这个什么火锅店啊，不管你是弄给我们吃，还是折腾什么店，都等你婶婶生了再说！”
    “为什么啊？”
    夏氏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说道：“因为啊，你婶婶生了儿子，这家就该分了！”
    李小荷被夏氏笑得心里毛毛的，她不自觉地看了看四周，才问道：“那万一生了女儿呢？”
    夏氏又笑了，这次笑得更诡异了，声音却带了点怅然：“生了女儿就更得分了……”
    李小荷重重地拍了一下夏氏的手臂，把夏氏吓了一跳，她也拍了下李小荷的背，道：“你这孩子干什么呢？”
    “呼~是娘你怎么了好不？你笑得让我心里毛毛的”李小荷糊了口气，“娘，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再仔细说说呗。”
    “你是个心里有成算的，这些事情说给你听听也行，你自己可得长两个心眼儿，不要到处乱说！”夏氏道。
    李小荷嗔道：“娘，我可不是大嘴巴，快说快说啦！”
    夏氏颇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才说道：“你婶婶啊，可不是那没主张的人。你看她是不是从来不反驳你奶奶.的话？但是你看她哪次吃过亏？把你二叔哄得只听她的，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那会儿还小不记得了，想你二叔在家闹着要娶你那婶婶那会儿，你奶奶气得不得了，最后还不是让她进门来了。因为这个，你奶奶可没少给你婶婶气受。本来你二叔一家，按规矩是成家就可以分出去的，但是那会儿没人提，你婶婶一个新进门的媳妇哪敢说话。但这会儿可不同了，儿子一生，腰杆一挺，你二叔能不听你婶婶的？”
    “这要是生了女儿啊，按你奶奶的性子，估计你婶婶有得气受。还不用你婶婶说，你二叔估计就自己跟你爷爷奶奶说分家了。”
    李小荷道：“那婶婶不也生了玉嘉吗？怎么那会儿没分家？”
    夏氏笑道：“那会儿啊，你二叔还真提了要分家。是你爷爷，说家里田地不多，他们两个老的又还能动，这家就暂时不分，等他们真老了时再把地平分给我们两家。你婶婶听了，当然就劝着你二叔了，这才没分成。”
    李小荷想了想，道：“不对啊娘，我们跟爷爷奶奶一起，但是地却是平分给两家，这样我们家不是吃大亏了？”
    夏氏笑了笑：“谁让你爹是长子？当然要吃点亏了。不过你二叔肯定每年也要给你爷爷奶奶粮食的，不然这怎么说得过去。”
    夏氏语气很淡，笑意也没到达眼底，这话听起来就带了点味儿了。李小荷想到刚才自己进门来时，夏氏还坐在床边发愣。也是，看李成林刚刚那痴汉脸，就算孙氏生了女儿，也不嫌弃还主动提出分家，不想让媳妇受气。李东林呢，情况都没搞清楚，就往夏氏脸上招呼起来。
    李小荷小心的打量夏氏的脸色，却被夏氏看个正着，李小荷连忙狗腿的笑了，扒着夏氏撒娇着叫她：“娘~”
    听得夏氏差点起出一身鸡皮疙瘩。
    夏氏叹了口气，才道：“你爹啊，就是个木头脑子，就一把子力气了，从来不用脑子想一想事情，看到什么就一根筋地相信了，等别人一说又拍着脑袋后悔不跌。也就在这村子里种点田地，要是真做什么生意啊，不得被人骗的团团转呢！”
    “你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儿，娘没事，你爹已经知道是他错了。”夏氏见李小荷担忧地看着自己，反安慰起她来。
    又道：“你啊，其他娘也不多说了，就是你这性子还得静下来才行！”
    李小荷颇觉冤枉：“娘，我还不够静的呀？”
    “娘是说遇到什么事，你要静下心来想想应该怎么办，不要就直接冲上去了。你看你挨打这次，你冲上去不是白被你奶奶打一顿！娘当时也是气糊涂了，跟你一样傻！”夏氏道。
    “她要是意思两下就算了，当时她是打起姐姐来都没有停手的意思，再说了，奶奶那是讲道理的人吗？”李小荷道。
    “你奶奶不是常人。以后再有这种事，你可不要这样了！”
    “正常人谁会这样打人啊？我肯定不会傻不啦叽地冲上去的。”李小荷撇撇嘴，道。见夏氏还有话说，赶紧道：“娘，你就放心吧，我知道了，不会这样了！”又问道：“娘，你还在生爹的气不？可别在生气啦，气坏了是自己的身子啊！”
    夏氏想到自上次李东林打了她一巴掌，每次见她冷着一张脸，他那手足无措的样子，说话都结结巴巴前后不知道在说什么了，还一直保证“以后我定不会犯这样的浑了，我都听你的，什么事都听你跟我说了，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说什么“我当时就是气着了，听你说什么让咱娘抱着银子进棺材，那好歹是我娘啊，我一时生气，才动了手。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东西，要不你打我两巴掌吧，你别再生气了！”还真伸长脖子让她打脸。
    “小孩子家家，什么都敢管，去去去，玩你的去，没事就看着两个弟弟读书写字才是正事，走吧走吧！”夏氏说着就将李小荷轰出了门。
    李小兰神神秘秘地拉着李小荷进了她们住的屋子，问道：“你是不是去跟娘说了那个开火锅店的事了？”
    “是啊，但是娘说这件事情等婶婶生完孩子再说。”李小荷如实告知她。
    两人正说着，阿福跑进来了，凑到两人中间就问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还要背着我们，跑到屋里来说！”
    “在说怎么让你不要这么调皮呢！”李小荷道，“娘已经知道了，你还没能把《千字文》默下来，让我们把你看在家里不准你出去玩，就在家默呢！”
    “大姐不也还不会写吗？爷爷都说了，不用着急。你们不用看着我，去看着幺弟吧，他又闹着要跟着我还有二牛哥一起去玩！”说着怕真的被李小兰两姐妹抓住看在家，又急急地跑掉了。
    “这个阿福，我发现最近他没有以前听话乖巧了！”李小荷道。
    “那是，七八岁狗都嫌，就是说的他！”李小兰自己也才十来岁，倒是用颇老成的语气道。
    说了两句阿福，李小兰又问：“为什么要等婶婶生完再说？”
    李小荷凑近李小兰，小声说道：“娘说，婶婶生完孩子，就该分家了。怕我们现在就弄这个火锅店，到时候麻烦，所以等分完家再说。”又道：“你不要跟别人说啊，你就当不知道这件事情就好了。”
    李小兰没太弄明白整件事情的因果关系，但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第21章
    在等待孙氏产子的这段时间中，李小荷有时候暗搓搓的希望她生个女儿，比如，老婆子又莫名其妙地在家骂人的时候。到时候看她跟二叔两个内讧起来，不知道老婆子会不会被气个好歹？
    吃着孙氏做的饭菜，又觉得自己心理真是阴暗啊。抛开别的不谈，二叔一家还是跟自家相处的很好的，而自己却在这儿祈祷人家希望落空，咦~
    在李小荷矛盾的想法，以及家人各有打算中，孙氏于九月初八平安产下一子。
    得偿所愿的孙氏已是心满意足，但是她倒是还沉得住气，家里正忙，出月子之后她就照常帮着家里做事情。
    李小荷自从孙氏生产后就密切注意家里动静，尤其是老婆子，李成林。她很容易就发现了，老婆子的脸已经阴了好几天了，但是很奇怪的一直没有发火。这倒不是说她收敛了性子，她平日里有什么没合她心意的，仍然要骂几句的，不过骂过之后这气可没消，依然阴着张脸。
    李小荷由此判断，李成林已经跟老爷子提过分家的事情了，而老爷子也已经说服了老婆子。
    作为一个合格的小孩子，李小荷这时候当然是照往常一样，该做事做事，该玩耍玩耍，当做不知道了。她相信，不管是提出分家的叔叔一家，还是早在孙氏怀孕就预见会分家的夏氏，都已经从老婆子的脾性上猜到了她的态度，或者说老爷子态度，而且已经有打算了。
    果然，待秋收的事情都忙得差不多了，这天晚上，老爷子就叫了李东林两口子，李成林两口子到堂屋说话。而家里的小孩儿，则被吩咐没事就回屋睡觉去。小孩子哪里会如此听话，况且大人们都关在堂屋说事，又没有人在旁边看着。于是几个小孩都偷偷躲在门边上，想听听大人们神神秘秘在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