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玉石俱焚？她才是那块玉！
    窦寇想起网上那些打着密密实实的马赛克的男生照片，和薄薄一层只为了遮掩伤口血腥的受害者照片，至今心底都依旧冒着冷气。
    明明……自己没有任何的过错。
    明明……那个男生才是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
    可是, 那些网友伤人的话语，某些媒体倾向性的报道，却让她不寒而栗。
    为了别人的错误，她付出了毁容的代价，甚至变得自卑敏感。她努力的想要走出这样的情绪重新变回原来的自己，可是看着镜子里的人，却失去了勇气。
    窦家不缺钱，可即使是窦家，也无法抹去窦寇脸上这一道深深的刀疤。
    直到她看到了钟离。
    一样都是身处逆境，钟离却从来没有放弃过她自己，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指责和无礼的责难，钟离似乎一直都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惬意的让人心生向往。
    “我不要再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了。”窦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缓缓的抬手撩起了头发，露出了一张被长长的刀疤毁掉的脸。她看向了钟离，一字一句的继续说道，“我没有错，我不该自卑，我不应该活成现在这幅模样。”自卑，畏缩，胆怯，这不该是她应有的未来。
    当钟离的直播间被开启的时候，网友们看到的就是窦寇的脸。
    一张漂亮的脸蛋，被一道深深的刀疤毁了个彻底，因为多年的沉闷和内向，窦寇的模样带了几分阴沉，配合着她不曾打理的头发，竟然显出了几分阴森。
    ——天！什么鬼！
    ——长得好可怕！
    ——你们嘴巴积德好么？没看到人家脸部受伤了啊！
    ——可是是长得很丑啊！
    ——我也觉得好丑……我还看到钟离了，钟离不会要给她化妆吧。好浪费啊。
    ——浪费？你们还有没有点同情心了？谁规定的化妆还分人了？
    弹幕几乎在一瞬间争吵了起来。
    窦寇看了一眼弹幕，就移开了视线。钟离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感受着窦寇死死捏着的双手微微松开，她才说道：“我们要开始化妆了。”
    窦寇看着钟离，深深的吸了口气，努力的挤出一抹微笑来点了点头：“恩！”
    窦寇的脸，如果想要画成正常人的模样，对于钟离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窦寇做了不少次的脸部修复手术，刀疤虽然有些凹凸不平，可是比起她的刀伤而言，疤痕已经是足够轻的了。可即使是这样轻的刀疤，想要完全的遮掩掉，也是需要极大的心力的。
    钟离不想要窦寇失望。
    其他人或许没有感觉，可是承载了窦寇浓浓的期待的钟离却是清楚她究竟有多么的紧张和害怕。
    拿出了软糯的遮瑕膏，钟离拿着刷子在手上调着色，已经上好了底妆的脸一半天使一半恶魔，不难看出没有毁容前，窦寇是怎么样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打量着深色的刀疤，和刀疤上经历了无数次手术都无法清除的突起和凹槽，钟离仔细的在窦寇的刀疤的凹陷处一点点的填充，仔细的调整着填充物的密度和光滑度，而后在突出的地方仔细点涂着遮瑕，绿色的，深绿的，暗红的，如果不是钟离的目光实在是太过专注，网友几乎以为她只是在随意的玩闹了。
    ——没有人发现这个妹子有点漂亮么？
    ——好可惜，竟然被毁容了。谁干的，这么恶劣。
    ——真的，我遮掉了妹子的伤疤，发现她上半张脸好漂亮，好可惜啊……
    惋惜的语气不断的在弹幕里刷着，偶尔间杂着几句恶劣的话语，而那些话语在钟离粉丝的围攻之下，很快就没了水花。
    窦寇看着镜子里脸上花花绿绿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滑稽啊。”
    钟离点了点窦寇的鼻子：“会变得很美哦。”
    窦寇呆了呆，脸颊瞬间充血，就是粉底都无法遮掩她脸上的红意了——被……被阿离点了鼻尖呢！
    况·背景板·云霁：所以你们是当我死的咯？
    钟离慢慢的晕开了遮瑕后，才在遮瑕上重新上了一层薄薄的底妆，原本狼狈到滑稽的脸，随着钟离的动作变得光滑清晰了起来。伤疤处凹凸不平的地方，竟然在重新上了粉底之后，变得平整了起来。
    这简直是魔术！
    钟离看着镜子里已经泪流满面的窦寇微微笑了起来：“你看，你还是很美。”
    而弹幕里，已经爆炸了。
    刚刚打开直播的时候，窦寇的那张脸给人的视觉冲击无以言表，不少人甚至被她吓了一跳。可钟离竟然让窦寇的脸变成了现在这样一幅美丽的模样？如果不是一直死死的盯着窦寇的脸，恐怕所有人都会以为钟离只是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长得好漂亮！怎么会有人忍心毁了这么漂亮的脸！
    ——小姑娘哭的好让人心疼。
    ——小姑娘有点眼熟……
    ——有点眼熟+1，好像上过社会新闻。
    ——那些说丑的人，脸不疼么？
    ——小姑娘你很美！！比许多人都美！
    ——不要哭了，我们好心疼！
    ——气哭了，怎么会有人这么坏！
    窦寇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自己的脸了，因为脸上的伤疤，窦寇已经有足足两年不曾看过镜子了。她知道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模样，更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狼狈，她无法鼓起勇气来直视她自己现在的容颜。
    可是，钟离让这一切都改变了。看着镜子里仿佛获得新生的自己，窦寇轻轻的触碰着自己的伤口，伤疤上的填充物和人体皮肤的触感始终有些不同，可是比起那惨不忍睹的凹凸，现在的窦寇美得让人落泪。
    “哭了就不美了。”钟离微微笑着，说道，“不过如果是成人礼的话，这样的妆容未免太无趣了点。”
    窦寇努力的收回眼泪，泪眼朦胧的看着钟离，等待钟离的下一句话。
    钟离温柔的笑着：“既然是成人礼，那么不妨，惊艳全场吧。你信我么？”
    信！怎么会不信！
    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疯狂的点着头，现在的窦寇，恐怕是钟离说上一句太阳是黑的，她也能毫不犹豫的支持。
    拿出纸巾来轻柔的在窦寇的脸上擦拭，钟离说道：“那么，接下来就不能哭了。”
    窦寇乖巧的点着头，极力的压抑着自己的抽泣，明明眼底还在控制不住的冒泪水，可脸上却已经挂上了笑。乖的让人心疼。
    钟离拿出笔刷来，开始了她的妆容设计。
    沿着窦寇的伤痕，钟离轻轻巧巧的晕染着绿色，伤疤的突起处，一点点的晕出粉色并叠加晶莹的闪片，纵横在窦寇脸上的伤疤，竟然显出了极具生命力的模样。绽放着花瓣的藤蔓，略带几分枯萎，却肆意张扬的绽放生机。
    这是一条从额角延生到耳侧的藤蔓，栩栩如生却十足梦幻。
    原本属于刀疤的位置，全数绽开了花朵，带着不信命的抗争。看着现在的窦寇，恐怕没有一个人会把她和之前那个毁容之后畏畏缩缩浑身阴沉的女孩子联系在一起，因为在钟离的手下，她绽放出了自己最美丽的模样。
    看着镜子里的窦寇，钟离不慌不忙的开始了她的编发，绿色的枝叶穿插在窦寇乌黑浓密的头发之中，和窦寇脸上的妆容自成一体，仿佛一支藤蔓奋力的从额角蔓延而出，蜿蜒向前延伸到了耳侧，根须一点点的伸长，穿插在了乌黑的头发之中渐渐隐去。
    和谐，又美丽。
    窦寇仿佛从森林之中走出的精灵公主一般，带着十足的绿意和生机。
    妆，成了。
    窦寇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听到钟离的那声“好了”时，才缓缓的睁开了眼。这一次睁眼，仿佛用尽了她这辈子所有的勇气。而睁眼看到的一切，却让她连哭泣都失去了力气。不敢置信的看着镜子里的人，那熟悉的面庞让她忍不住有些恍惚：“这……是我么？”
    这张没有任何瑕疵的脸，这张遮掩了伤痕带着十足美丽的脸，竟然，真是是一个名叫窦寇的女孩子可以拥有的么？
    窦寇静静的看着镜子，许久许久，眼泪明明在眼底打转，她却努力的不让它掉落，反而绽放出了一抹阳光到了极致的笑脸：“不能哭。不能哭……”
    而站在窦寇身旁始终没有出镜的窦修文，几乎已经哭成狗了。已经两年了，足足两年没有看到自己妹妹这样开心的模样了，怎么能叫窦修文不激动？
    看着哭成狗的窦修文，况云霁难得的没有借机嘲讽上一句，反而在触及窦寇带着泪水的笑颜时飞快的移开了视线——他看不了这个。
    而观看了全程的网友们，也沉默了。看着这样懂事的窦寇，他们也忍不住的心疼。遇到了钟离，恐怕是窦寇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
    他们始终记得窦寇那张不着粉墨的脸有多么的惨烈，他们也忘不了妆成之后窦寇那努力忍着泪的笑。
    原来……真的有着这样可怕技巧！
    原来，真的有着这么可怕的化妆师。
    自己，究竟粉了什么样的一个可怕的人物啊！
    钟离……这个名字存在的意义，恐怕就是一个奇迹了。
    而弹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不起眼的感叹——如果，世上有许多许多的钟离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世上有许多许多的钟离就好了。
    况云霁：精尽人亡.jpg
    第29章
    钟离的直播引发了轩然大波。
    这次直播, 实在是不走寻常路，而不走寻常路往往却是最吸引眼球的。
    当他们看到窦寇的脸一点点的如同瓷器一般被修复，看到钟离的手下缓缓的绽放出这样美丽的妆容时，恐怕也只有惊心动魄这四个字才足以形容他们内心的感受了。
    而最让人震惊的，是那个姑娘的身份。
    是两年前被人求爱不得毁容的姑娘。
    不少人还记得当时媒体铺天盖地的报道，加害人的马赛克厚厚的一叠，而受害人的照片上只有一条薄薄的马赛克遮住了眼睛，而那个姑娘以往开朗的个人照, 甚至没有打上一点点的马赛克就传播了全网。
    不少人翻出了两年前的旧照, 上面那活泼开朗满脸笑意的姑娘, 和钟离直播刚开始时那畏缩内向的女孩子已经是判若两人了。其中的变化, 不过是短短两年而已。
    还有人查到，因为加害人是个未成年，因为未成年保护法的存在, 那人在毁掉了窦寇的一辈子之后，只需要坐上两年的牢就能回归社会了。两年，两年能改变什么？能让一个恶人重归社会, 也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变得敏感自卑再也抬不起头来。
    愤怒的群众并不知道, 即使有着未成年人保护法, 在那个人选择了伤害窦寇的那一天开始, 就注定了窦家不死不休的报复。刑罚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在已知的条件下, 愤怒的群众开始人肉那个加害人的身份信息，有过激的甚至开始去各种上访渠道要求给犯人加刑法。而那个原本被媒体护的密不透风的加害人的照片，在群众的努力之下, 已经是人手一张了。可以预见，在他毁掉了姑娘的脸却只需要付出两年的代价之后，群众用着自己的方式代替窦寇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可以伤害了别人而不付出代价。
    所有人都在努力的为窦寇做点什么。虽然来迟了，可总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强。
    可是，也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开始响了起来。
    ——炒作吧。
    ——这样把姑娘的伤疤撕破在众人面前，不会太过分了么？
    ——钟离想红想疯了吧，这么伤害一个小姑娘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不想要怀疑小姑娘，但是我不得不怀疑钟离的初衷。
    ——钟离太恶毒了。
    ——想钱想疯了。